走进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县城,见到大街上花枝招展的塔吉克族美女,LED荧屏上播放的《冰山上的来客》,不由得让人忽然想起了《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这首歌曲来。那动人心魄的旋律和意味深长的意境,仿佛又回到了50多年前,让人情不自禁地又有了青春的冲动。

1963年,一部反映帕米尔高原的反特电影《冰山上的来客》放映后,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得到了全国人民的喜爱。杨排长与敌人斗智斗勇,阿米尔与古兰丹姆的纯真爱情,解放军战士不畏艰险守卫边关等等,一个个感人至深的情节,深深打动着人们。尤其是根据塔吉克族的古老民歌改编的插曲《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成为那个时代的青年们嘴里最常哼的一首歌曲之一。因为在那个迷茫与艰苦交织的年代,渴望及向往爱情的青年们只能寄情于歌曲,而《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旋律优美,唱的又是一段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所以成为当时人们青春岁月里的一首印记深刻的歌曲。

说到这里,我们不得不说一下这部电影歌曲的作者,是他为塔什库尔干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给帕米尔留下了水远的精神财富。他就是著名的作曲家一雷振邦。

雷振邦,满族,是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生于1916年卒于199年。他自幼喜爱京戏和民间小调,七八岁能呼唱京剧小段,还能用胡琴拉京曲和一些歌曲。曾在日本高等音乐学校作曲科学习。回国后当过中学教员。1949年起,先后就职于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和长春电影制片厂,为《五朵金花》《刘三姐》《冰山上的来客》《吉鸿昌》《青春多美好》等电影创作插曲。他扎根于民族音乐的沃土,他的电影音乐,具有浓郁的民族风格和地区特色。他一生为83部中国电影作曲,《刘三姐》还在国外放映,受到欢迎,1963年获第二届电影百花奖最佳电影音乐奖。雷震邦先生来北京参加颁奖时,还受到了周恩来总理的亲切接见,并留下了非常珍贵的合影。

20世纪60年代初,长春电影制片厂准备筹拍《冰山上的来客》,雷振邦只身来到遥远的帕米尔高原,路上了最重要的一次创作旅途。

在高原采风的日子,他跋山涉水,感受边疆各种恶劣天气和自然灾害,去到最偏僻的村庄,吃住在牧民家,到处收集塔吉克民间音乐素材,只为更好地反映塔吉克民族音乐元素。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巧遇了一场塔吉克族青年的婚礼。鹰笛声轻快明亮,热瓦普深情弹唱,手鼓欢快的鼓点,在座的塔吉克族人纷纷站起身来,愉快地歌舞。他被眼前这群能歌善舞、热爱音乐的人们感动了。婚礼中所运用到的乐器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也激发了他后来在电影《冰山上的来客》中的音乐创作灵感。

他开始将目光转向当地的民歌,为了能搜集到更多少数民族古老的民歌他跑遍了喀喇昆仑山上的哨所。因为风雪太大,路况不好,当时很多人劝他不要去,担心发生雪崩有生命危险。但是怀着对音乐的执著,及对塔吉克民族音乐的喜爱,他还是执意去了。

这一路的民歌搜集堪与玄奘西天取经相比,因为交通不发达,走的尽是山路,加上高原空气稀薄,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走了近一天的时间,临近傍晚才到达边卡。还没有进屋,只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刚刚走过的地方发生了雪崩,这让在场的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工夫不负有心人,民歌也被他的真诚所打动,在一个哨卡从一名塔吉克族战士口中,听到了婉转美妙的《古丽碧塔》。这是一首塔吉克族最著名的老情歌。故事是从塔什库尔干开始的。这里是丝绸之路的要道,一个年轻英俊的塔吉克族青年,在骆驼队从村口经过的时候,他被驼铃声所吸引,懂憬要去远方观看世界,于是加入了骆驼队的行列,当了一名脚夫。

自从这个青年加入之后,丝绸之路上便有了歌声,骆驼队便不再寂寞。人们常常能看到,一个面色苍白的塔吉克族青年,骑在骆驼背上,一边弹拨热瓦甫一边在引吭高歌。

在阿富汗喀布尔城青年爱上了一位美丽的姑娘,她是一个国王的女儿,他深情的歌声征服了公主,但却遭到了国王的坚决反对,两人被强行分开了。塔吉克族青年得不到他的所爱,只有忧伤地在丝绸之路上继续流浪。青年那优美凄凉的歌声,传遍了经过的所有地方。终于,心力交瘁的青年倒毙在一座沙丘上,同行的脚夫们就地埋葬了他。第二年,当这支驼队从这里经过时,脚夫们想对他祭奠一番时,可是沙丘已经被风吹得没有了踪影。青年虽然没有回到自己的故乡,但是他的歌声却流传了下来,并且成为塔吉克民族的文化瑰宝。

这个凄美动人的故事让雷振邦深受感动。歌声里那如泣如诉的哀伤与纯真,更让雷振邦震撼。他怀着满腔的激情,对《古丽碧塔》进行了再创作。于是,电影的插曲、那首后来历经半个多世纪仍久唱不衰的经典歌曲《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就这样诞生在一个不眠的夜里。雷振邦激情奔涌,一口气为《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谱完曲改完词。为了检验效果,雷振邦特地把当时上一年级的女儿雷蕾拉过来试唱。

就这样,女儿一遍一遍地唱,雷振邦跟着一遍一遍地改,不断完善自己的作品。由于《花儿为什么这样红》音乐的节拍是八分之三拍,这样难以掌握的节奏,就连长影乐团也很少演奏。乐团排练时,总也过不了关,雷振邦和乐团的指挥合作,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练习,最后才达到满意的效果之后,虽然影片还没有拍摄,可是处于亢奋状态的雷振邦,脑际又闪现出这样一个画面:冰山上,三班长冻死在边界哨所的岗位上,手里仍然紧紧握着自已的钢枪。于是,伴随着脑海中三班长巍峨高大的冰雪雕像,雷振邦创作的灵感再次闪现,一首《怀念战友》的歌词,又从他的笔下奔泻而出

天山脚下是我可爱的家乡,

当我离开他的时候,

好像那哈密瓜断了瓜秧,

白杨树下住着我心上的姑娘,

当我和她分别后,

好像那都它尔闲挂在墙上;

瓜秧断了哈密瓜依然香甜,

琴师回来都它尔还会再响,

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

好像那雪崩飞滚万丈。

啊,亲爱的战友,

我再不能见到你雄伟的身影

和蔼的脸庞;

啊,亲爱的战友,

你也再不能听我弹琴听我歌唱······

也许是他的情感太过投入,在整个词曲创作过程中,激动的情绪如同翻涌的波涛一直在撞击着雷振邦的胸膛。他完全沉迷在创作的世界里,甚至忘记了女儿雷蕾的生日。当他为末尾那句“啊,亲爱的战友,你也再不能听我弹琴听我歌唱……”谱下最后一个音符时,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泪水夺眶而出,打湿了那行行五线谱。每当这首悲壮大气的歌曲响起来时,人们的脑海里总会出现那个经典的画面:一班长面向着令他深爱的土地,眼睛里投射出正义不屈的目光,正如那绵延万里的冰峰雪山,顶天立地,岿然不动。这是多么壮美的场景,这是多么激昂的声音!

《怀念战友》毫无疑问地打动了所有的人,审查也非常顺利。然而《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这首歌却历经坎坷。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任何讴歌爱情的创作都是不被允许的,被认为非常不健康。在送审时,电影局的领导一度主张把在导演赵心水和其他创作人员的争取下,这首歌终于得以保留,才能得以问世,人们才听到了这首歌颂爱情的歌曲 有人这样评论雷振邦,说如果他没有对战友浓厚的感情和那种撕心裂肺的经历是不可能写出那样直通心灵的作品的。而对于《冰山上的来客》中的另一首歌曲《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在感情上音乐诠释的层次更显丰富,每个人哼唱它时都会随着自己的心情有着不同的理解和感受。

1966月,十年浩劫开始了,很多优秀的文化作品和人员因此遭到批判和打压。电影《冰山上的来客》剧组中的主要演职人员,很多都遭到批判。雷振邦创作的许多歌颂爱情的歌曲,在那特定的年代都被定为“毒草”。1968年,雷振邦夫妇被发配到吉林东丰县“劳动改造是“文革”的浩劫改变了雷振邦的生活道路,一夜之间而成为“反革命”。作曲家雷振邦的“弦”断了。很快,在那样一个人妖不分的年代,他的儿女也受到了牵连。一次,团里招考学员,酷爱艺术、多才多艺的雷蕾前去应试。雷蕾跳了一段优美轻盈的舞蹈,博得全团所有人的赞扬。大家以为雷蕾一定会被团里留下。可是结果却令每一个人愤慨叹息。原来,因为雷振邦的缘故,某些掌管意识形态的当权者,竟以文艺重地,“政审”恐怕难以过关为由而没有点头。

 “文革”的毒烟终于消散,一大批“毒草”逐渐被解放,成为人们喜爱的重新开放的鲜花。此时的雷振邦,在新的历史环境下,饱含激情,呕心沥血,又创作了许多很美的电影歌曲和电影音乐。并于1980年再次荣获“小百花”最佳作曲奖。1997年9月雷振邦病故。听闻此噩耗,人们无不沉痛。从此世上失去了一位伟大的作曲家,人民失去了一位优秀的音乐家。雷振邦离开这个世界已经17个年头了,如今《冰山上的来客》又在塔什库尔干再现,《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美妙的旋律又回荡在雪域高原上空,新的生活,新的爱情,又为塔什库尔干增光添彩。雷振邦走了,他的作品永远留在了人间。正如他在《怀念战友》一歌中唱道的

瓜秧断了,哈密瓜依然香甜

琴师回来,都它尔还会再响